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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夫人嫁入贾府二十多年，性格不可能没有变化。出场时的她吃斋念佛不管事，荣国府的大事小情都交给王熙凤处理。

曹雪芹描写王夫人的用词，也是“心善”“恩宽”“天真烂漫之人，喜怒出于胸臆”“尚德不尚才”……怎么看都是一个宽厚温柔的慈善人。

但是，王夫人却冷酷撵走金钏儿、晴雯，间接害了两条性命，又撵走四儿和芳官等小戏子们，致使芳官等人沦落馒头庵肮脏之地，结局叵测。

王夫人做得最过分的事还有两件，一件是因为与赵姨娘妻妾之争，故意借赵姨娘的劣性养坏贾环，手段恶毒。一件是公然反对宝黛姻缘，是林黛玉悲剧的关键人物。

如此王夫人，难免复杂之人。她的真面目到底是“善”是“恶”？两个老人的评价最中肯。

（第六回）刘姥姥道：“……想当初我和女儿还去过一遭。他们家的二小姐着实响快，会待人，倒不拿大。如今现是荣国府贾二老爷的夫人。听得说，如今上了年纪，越发怜贫恤老，最爱斋僧敬道，舍米舍钱的……”

刘姥姥口中的王夫人，是二十年前的王家二小姐。注意王夫人行“二”是她在家里排行第二。她上面的是大哥、王熙凤的父亲。只论女儿，她是大姐。

王家二小姐当年“着实响快”，“响快”是为人爽快，伶俐又乖巧，颇有王熙凤的架势。响快人也注定会有点“泼辣”不好惹。你能想象出王夫人类似王熙凤那种样子么？

（第三十五回）贾母听说，便答道：“我如今老了，那里还巧什么。当日我象凤哥儿这么大年纪，比他还来得呢。他如今虽说不如我们，也就算好了，比你姨娘强远了。你姨娘可怜见的，不大说话，和木头似的，在公婆跟前就不大显好。凤儿嘴乖，怎么怨得人疼他。”

同样的王夫人，二十几年后在婆婆贾母眼中，就成了“不大说话，和木头似的，在公婆面前不大显好”。

二十年前的“响快人”，二十年后成了“木头”，这个反差不可谓不大。

需要注意一点关键，贾母评价王夫人“不大说话”，不是说她如今不说话，而是自来不说话，才会在公婆跟前不大显好，与王熙凤那种会巴结，懂奉承，伶牙俐齿的样子截然相反。

那么问题就出现了，刘姥姥口中的王夫人，类似王熙凤那样“着实响快”；贾母口中的王夫人，与王熙凤明显相反，“不会说话，木头一样”。

到底谁错了？王夫人是哪种人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王夫人？

按说贾母与王夫人朝夕相处二十多年，应该更了解她。

刘姥姥二十多年前，不过见过王夫人几次，认错人大有可能。

但是，事情的真相极可能是贾母错了，刘姥姥对了！

刘姥姥当初去王家，是王家老太爷带着大儿子和大女儿在京城做官时。王夫人被作为代替母亲的女主人操持家务，是培养她接触京城权贵，以图寻个好婆家。

那时的王夫人是彻底的女主人，面对前来巴结的刘姥姥母女，没必要虚与委蛇，更能展现真性情，“响快人”才是她的本色。

等王夫人嫁入荣国府后，她面对的情况和环境则严峻起来。

对上，她有一个出身高贵，能力出众，又精明强干的婆婆贾母。

对下，贾府各级管家媳妇都是几辈子的老人，每一个人都不白给。

王夫人只是二房媳妇，地位上比不得嫡长房的贾赦夫人。即便是后来邢夫人也在身份上压着她。

尤其当时荣国府的情况比较特殊。贾政竟然侥幸以二房出身当家了荣国府，占据长房应该继承的爵产。无论如何都会让那些顽固地坚持嫡长继承的老人们不服，也名不正言不顺。

当时王夫人有两种选择。一种是像王熙凤一样，展现出精明能干的手段，迅速将荣国府拿下。但她也势必会像王熙凤一样，成为众矢之的。

因为她没有王熙凤嫡长孙媳妇的地位，就不可能如王熙凤一般让人信服。

她若像王熙凤那样“嘚瑟”，估计贾家人能吃了她。真要那样，她将全面树敌，处处受制。别想过好日子。

另一种选择，就是韬光养晦不出头。低调做人保证占了便宜还卖乖。

既然荣国府的爵产已经在她手里。她才是敕造荣国府的女主人，可以调动庞大的资源。比之她当年被牺牲嫁给荣国府二儿子的结果不知道强了多少倍。又何必太露锋芒遭人“羡慕嫉妒恨”呢！

所以，王夫人选择压制天性，低调做人，不显山露水。不多话，也不出风头。尽量避免嫡长房的敌意，也不与贾府赖大、林之孝等几辈子的老人们冲突。闷头占便宜。

这才是贾母说王夫人“不大说话，木头一样，在公婆面前不大显好”的真相。只因她一直在伪装！

王夫人越聪明，越会低调，但不表示她没有手段。事实上从对贾政的控制来看，她比王熙凤控制贾琏有手段的多。

贾政直到王夫人生下贾宝玉，有了二子一女双保险后，才与赵姨娘生儿育女，还能保证家庭表面和睦。比起王熙凤鸡飞狗跳的家庭生活，王夫人高明了太多！

王夫人的“木头人”，不过是一种面具。作为伪装，无论真假都为她赢得了进退的空间。贾母未必看不透她，但并不重要。她的表现确实“木头一样”。

文｜君笺雅侃红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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