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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-05-04 来源:我的读书体悟
齐鲁晚报·齐鲁壹点记者 郭春雨 李岩松
就像一粒石子,投进了平静的湖面。
打破了社会上对于妻子、母亲身份“奉献”的固有印象,“57岁阿姨苏敏离家自驾游”的新闻曾燃爆网络,苏敏也被称作“当代娜拉”。有赞叹,有质疑,有感动,网络上的声音铺天盖地卷来,在这个过程中,苏敏被网友包装成为“女性觉醒者”, 她被刻画成为“励志”符号、女性独立的样本。
一年多过去了,关于苏敏的故事,是否还有其他的讲述方式?
△苏敏在自驾游的路上
安静的小区
2020年9月24日,天气晴。苏敏开着白色小Polo,从郑州的家出发,一路向南,方向只有一个:离开家,离开妻子、母亲、姥姥等诸多身份。
一次鼓起勇气的离家出走,让苏敏的人生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改变,名气有了,眼界宽了,思维阔了,见识广了。接着各种媒体采访纷至沓来,她甚至登上了央视演播厅,在主持人董卿面前朗诵海子的诗——从明天起,做一个幸福的人,喂马劈柴,周游世界。从明天起,关心粮食和蔬菜。
甚至有影视公司找来希望以她为原型筹备拍摄电影。她在接拍的广告中,和明星、作家、时尚博主同时出现,她握着一只蒸汽熨斗对着镜头说:“我叠过73219件衣服,这一次,只为自己收拾行囊”。
和网络的喧嚣相比,生活往往更为细碎、现实和安静。
△苏敏居住的小区入口
苏敏的家位于郑州老城区,这是一片房龄超过三十年的居民楼。和很多年久失修的宿舍楼一样,这里老旧、破败,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盘踞粘贴在楼体上,阳光射到黑洞洞的楼道里很快就会被淹没掉。
小区里鲜见年轻人的面庞,甚至没有快递员的身影。
“苏敏?不认识。”虽然刚刚下午两点,但小区的几个大爷已经早早摆好了牌局,不时有或兴奋、或懊悔的声音传出。面对询问,几个大爷紧紧地盯着手中的牌,“三带一!”
虽然有零星小雨,但还是有大妈推着孩子出门散步,以让哭闹不止的孩子转移注意力。
在出走之前,苏敏也曾经是她们中的一员。
人生过半,苏敏决定驶出既定的轨道,奉献了半生的她不想再重复这样的生活——她独自开始了自驾游。如今近一年过去了,苏敏仍在路上。她的足迹遍布陕西、四川、云南、海南、西藏等8个省份,几乎走完了小半个中国,成为一名“网红”。
但在现实生活的小区里,苏敏以及一切与她相关的新闻,都少得像没出现过。
记者和小区保安大爷,有了这样一段雷同于电影《夏洛特烦恼》中“马什么梅”的经典喜剧对话:“什么苏?苏什么?啥,我听不清,什么敏?”
在小区里,记者尝试着用简单的几句话向居民描述苏敏的故事,以期能够引起对方的回忆:“就是新闻上的那个57岁自驾游阿姨,她是这个小区的人。”
一位穿着睡衣在楼下倒垃圾的阿姨,有点疑惑地向记者求证:“她自己会开车?”“那挺厉害。”旁边儿媳抱着孩子,孩子哭了阿姨伸手接过来,摇摇头,“我可出不去,我也不会开车。”
对于苏敏,记者问询了小区超过10个人,都是“没注意过”。
一位居民在小区里租房已经超过5年。在和记者的谈话中,她用绝大部分时间细数自己为这个房子花掉的钱:房东不修燃气,是自己出的钱;上次水龙头坏了,又白白流掉了好多钱……还有一位居民,极为气愤地告诉记者,旁边的小区都拆迁了,但这个小区始终没动,“新老房子一平差了6000多块!”
确实,小区附近很多都已经拆迁新建了小区,在林立的水泥森林里,这个灰突突的小区呈现出一种不和谐的老旧和安静。
和网络的喧嚣相比,这个老旧的宿舍区,呈现出一种时间上的凝固。一个女人的悲欢,引不起任何的变化;一个女人自我觉醒式的出走,也没有任何的波澜。
△苏敏出走前居住的小区一角
丈夫老杜
在小区居民的描述中,能简单拼接出苏敏丈夫老杜的形象:个不高,挺胖,人挺好,爱打个球。
一位居民说,自己跟老杜算是同事,但是老杜所在的事业单位是“我的下级单位”,所以对老杜并不了解,但是好像“人挺热心,还爱说媒。”
在苏敏的描述中,丈夫老杜是个“把坏脾气都给了家里,但对外人很好”的人。
她的婚姻乏善可陈:跟丈夫只见过两面就结婚,没什么感情基础,婚后她跟大多数传统女性一样,生下孩子后她一边工作,一边照顾家庭。
“我为什么要自驾游呢?”苏敏说,这个问题她已经回答过网友无数次,以前在家里给女儿带孩子,很多事忍着忍着也就过来了。但现在外孙上学了,不可能再继续住在女儿的房子里,回到自己家后,就变成了跟丈夫两个人的朝夕相处。
“我们在家都是AA制,我老公那个人比较爱财,给我花一点钱都很肉疼,我不想跟他吵。”苏敏说,自己和丈夫的关系更像是“室友”,丈夫一间房,她一间房;后来到女儿家里看外孙,俩人就睡上下铺,“搭伙过日子。”
钱上的泾渭分明苏敏还能接受,但丈夫的语言冷暴力曾一度让苏敏患上抑郁症。
“我是从那个家里逃出来的,再不出来我都要抑郁了。”苏敏说,那个家压抑、窒息,不出来,自己感觉要活不下去了。
在记者提出采访老杜后,苏敏和女儿阳阳都拒绝了,“没有必要采访他。如果问他,他肯定会笑呵呵地说,‘哪有说的这么严重’。”阳阳站在母亲的一边,她觉得对母亲来说,父亲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。母亲离开后父亲一共只过问了两三次,几乎次次都是因为钱。
“第一次是因为我妈刚出发时,车上的ETC扣费是关联的我爸的卡,过高速时扣费了;还有一次是家里安装网线,我爸说这个钱应该让我妈出,因为现在我妈挣钱了;还有一次是特别无意地问起来我妈现在到哪里了。”阳阳说,这三次询问,没有一次是出于关心和关爱,“现在我妈干脆把ETC给拔了不用了。”
在苏敏之前的叙述中,丈夫老杜虽然从来不给她家用,但是在给自己花钱上却从不吝啬,买渔具,买球拍,而且尤其喜欢囤积。经常一次性买很多水果蔬菜,然后吃不了又浪费掉。
现在苏敏不在家,老杜囤积更加厉害。只是这次换了女儿帮着扔掉坏掉的水果蔬菜。
“乒乓球,一大筐。”阳阳用手比划了一下,“一打开冰箱,呵,里面的菜够十口人吃的。”
相伴了几十年的妻子出走,难道对丈夫毫无影响?
几个情节的碎片,拼凑出事件影响的一角:“我爸前一阵回了一趟单位,他们单位有看过我妈新闻的人。跟我爸说,‘老杜,你现在出名了!’我爸就是笑笑,说‘出啥名啊。’”
阳阳回忆,对于这些同事朋友之间的调侃,父亲永远是笑呵呵的——像他一贯在众人面前表现的一样。只有一次,阳阳觉得父亲真的“被触动了。”
“我爸那边有个长辈,今年都80多岁了,从我爸年轻的时候就很照顾他。应该说我爸能从农村出来,也多亏了这个长辈。”阳阳回忆,“当时看到一家媒体说我妈离家是‘抛夫弃女’,特别生气,把我爸叫过去骂了一顿,让他抓紧出去把我妈带回来,觉得丢人。”
众人期望的结尾应该是,一直为了家默默奉献的苏敏在离开之后,丈夫发现了她的重要性,上演一出夫妻重归于好的喜剧。但是现实是,作为女儿,阳阳没有发现母亲离开后,父亲有所思念和改变。
在她看来,母亲离开之后,对父亲生活最大的影响,恐怕就是没有人再给他做饭收拾家务了。
“我之前都不知道我爸做饭这么好吃。”阳阳说,之前家里都是妈妈给一家人做饭,父亲几乎不下厨房。现在父亲不得不自己做饭后,做面的手艺竟然超过妈妈,“就是家里很乱,进了客厅得跳着走,地板上全是东西。”
△苏敏出走前居住的小区
离开的空间
很多夫妻关系不好的家庭之所以还存在,黏合的关键在于“孩子”。
苏敏的女儿阳阳,长着一张跟妈妈非常相似的脸。娃娃脸圆圆的,头上扎着一个小辫,说起话来语速很快,活泼地不像两个孩子的母亲,更像那种没有受过生活打磨的姑娘——从小父母宠爱,顺利长大、结婚,一路被安全保护着的女孩。
苏敏也在尽力保护着女儿。很多人都曾经问苏敏,既然跟丈夫关系这么差,为什么不离婚。站在苏敏的角度,离婚对女儿是最大的伤害:女儿小的时候,自己想着为了女儿忍一忍;女儿大了,又想着女儿要找对象,离婚会让女儿不光彩,还是要忍下来;女儿结婚了,自己开始帮着女儿带孩子,因为带孩子和丈夫产生的分歧很多,但为了家庭和睦,又忍下来了。
但在女儿阳阳看来不是这样的。因为父母之间的关系不好,作为家里的孩子,其实生活得并不容易。“夫妻关系不好,痛苦的不止是他们,还有孩子。”
但是自己成为母亲后,阳阳能够重新站在母亲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,也理解了母亲的选择。她记得,从小到大,父母关系都不好,而且小时候父亲会家暴母亲,后来俩人基本都是分居状态。等阳阳成家之后,父母不得已在一起帮着看孩子,这个过程中的相处,也加剧了俩人关系的恶化。这也加速了母亲离家,“她当时只有这一条出路。”
在两个外孙上幼儿园之后,终于不用继续“履行义务”的苏敏,获得了“为自己而活”的权利——而这也是她离家最主要的原因。
因为之前一直都是母亲帮着看孩子,母亲离家之后照顾两个孩子的任务就落在了阳阳身上,“挺累的。”两个四岁的男孩,正是精力无穷的时候,作为全职太太,看孩子的工作量超乎想象,只有等丈夫刘伟伟下班后“接班”,才能得到片刻的休息。
即便照顾孩子的工作量大了,但困在这样的家庭关系之中,苏敏的离开让所有人都有了喘息的空间。
“我们之前半夜还要去调解他们俩的矛盾。”作为女婿,刘伟伟面对这些家庭的矛盾时无能为力,但是“我觉得我妈走了之后,生活才正常起来。”
△苏敏的女儿阳阳
“娜拉”的第三条路
在网络上,苏敏被称作“当代娜拉”。 苏敏刚离家出走那会儿,全网都是赞美热捧的声音,甚至有很多粉丝千里迢迢去追随她,把她当做偶像,和她一起自驾行——“像娜拉那样勇敢出走”,不免想到鲁迅曾经做过的那场《娜拉走后怎样》的演讲,鲁迅这样预判娜拉的结局:由于缺乏独立的经济地位,娜拉出走以后“或者也实在只有两条路:不是堕落,就是回来”。他说,“自由固不是钱所能买到的,但能够为钱而卖掉。”
苏敏的经济状况也不容乐观。人到中年的困境,往往都绕不开钱。她没有自己的房子,没有什么存款,车子是贷款买的,退休工资只有2000出头。最初外出旅行,也是节衣缩食地穷游,经常自己支起个锅子做饭填饱肚子,忧心着涨了的菜价。晚上总是在车顶上支个帐蓬睡觉,舍不得花钱住宾馆……
苏敏知道自己的情况,所以即便对婚姻已经“无法忍受”,但在自驾游的视频中,她说“回去了,我也不会离婚,他(丈夫)生病了,我也会照顾他。”
然而,鲁迅恐怕也想不到,“当代娜拉”出走之后,会走向第三条路:出名,挣钱。
苏敏的走红,出乎所有人的预料,包括她的家人在内。在自驾游之前,苏敏曾花200块钱买了视频剪辑的材料,想要自学视频剪辑,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她真的能赚到钱。
刘伟伟说,目前苏敏的收入不方便透露,但是“肯定比我爸的工资高。”
苏敏丈夫老杜的退休工资,大约在五六千元左右。
△苏敏的女婿刘伟伟
齐鲁晚报·齐鲁壹点记者查询发现,目前苏敏的抖音平台粉丝有67.2万,除了拍摄视频带来的流量收入,还有直播带货的收入。苏敏目前挂在抖音平台的商品有107件,包括食品、图书、百货等在内,抖音显示30天内销售商品1713件,全部已售商品7589件。目前捆绑的店铺执照为商务公司,法人代表是女婿刘伟伟。
“现在我丈母娘在外面自驾游,拍视频发回来阳阳做剪辑,一些商业的活动我来做对接,我们三个分工合作。”刘伟伟说,前几年家里有事需要钱,岳父母连一万块钱都拿不出来。最后还是他们小两口凑了钱,补上了这块的亏空。但因为妻子是全职太太,家里还要养两个儿子,小两口的日子也是紧巴巴。
苏敏意料之外的走红,让家庭看到了新的希望——在走红之初,曾通过苏敏的朋友介绍,找到了一家MCN机构,希望继续做好包装和运营,但是发现MCN机构并不能够带来流量上的帮助,甚至还在分成、广告等问题上有各种掣肘。
“最近刚解约,没赚到钱还倒赔了一万。”刘伟伟说,家里人商量了一番,还是觉得一切由自己来操作比较好:刘伟伟负责商业,妻子负责剪辑和运营账号,岳母苏敏进行内容生产。
这个分工潜在的问题是,苏敏今年已经57岁,还能在路上多少年?
“我曾经给阳阳开玩笑,说等你妈退休了,你就接过这个账号继续出门。”刘伟伟说,现在也遇到了增粉的平台期,视频剪辑也一直在学习摸索,“算是基本理出了思路,有了模式。”
△正在准备直播的苏敏
“他们觉得丢人”
网络和现实,往往出现态度上的撕裂。记者在郑州采访时,不止一个苏敏的同龄人,表达了对“家丑外扬”的反对和不理解。而苏敏家的绝大多数朋友和亲属,都拒绝了记者的采访。
相比家人,也许有着相同成长经历的朋友,更能理解苏敏出走的决定。
作为从年轻时就相识的朋友,范慧丽是最早知道苏敏有自驾游想法的人。在前半生,两个姐妹的命运多有关联。俩人从年轻时就在一起工作,后来又相继嫁人,小区距离不远,时常走动;再后来工厂破产,苏敏跟随丈夫来到郑州,为了照顾孩子没有了稳定的工作,而范慧丽只身来到河南的孟州市,先是在工厂做染色师傅,再后来就辞职下海创业,做雪地靴、羽绒服的制作批发生意。
两人的生活轨迹,从此有了不同的方向。
采访的那天微微下雨。范慧丽打着一把紫色的伞,穿着长裙子和风衣,站在自家店附近等着我们。眼角有风霜,但自信,从容,笑容灿烂。
“她刚开始跟我说要出去自驾游的时候我真没当回事,我以为她开玩笑。”范慧丽回想起当时的情景,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,“没想到后来我刷视频,看到有个叫苏敏的。我立刻仔细看了好几遍,发现真是苏敏!”
范慧丽马上给苏敏打去电话,接通时苏敏正在路上,“她就说,我出来自驾游了。我当时第一反应是说她,‘你一个人出去多不安全,结果她说出来之后觉得好人很多,朋友也多了,让我放心。’”
听到老友报平安后,范慧丽没有劝她回家——这些年苏敏的家庭关系以及对家庭的付出她都看在眼里。同是1960年代出生的人,她也曾经走过泥泞的婚姻,因此更对苏敏的经历感同身受,“我一直关注着她的视频,认识这么多年,我从来没见她这么高兴过,我觉得这就够了,我也真心为她高兴。”
△苏敏的好友范慧丽
不是所有的老朋友都能感同身受的支持。范慧丽说,苏敏的新闻在网上火了之后,自己接到了很多朋友的电话,很多都是以前的老工友,知道自己跟苏敏关系好,就直接打电话来问自己。“一般就是上来先问,是不是真的;然后让我劝劝苏敏,别让她把家里的事跟媒体说,更不能拍视频,因为家丑不可外扬。”
对于这种话,范慧丽从来只是听,既不附和,也很少反驳,更不会转达给苏敏,有时候对方实在说的不好听了,她听着也特别不高兴,“苏敏出去玩玩能咋啦?她自己的姑娘养大了,姑娘的孩子也带大了,出去玩又不犯法,出去走走能咋啦?”
在劝说苏敏应该回家的人中,很多人的婚姻也并不幸福,“他们觉得出去自驾游是一件很可笑的事。他们不觉得这个事是好事,他们觉得很丢人。”从以前这些老友们的观点中,范慧丽发现,比起对自驾游这件事情的关注,他们的关注点更集中于苏敏“家丑外扬”和“说丈夫坏话”,而这跟网络上的观点恰好相反,“年轻人都觉得自驾游是一件很好的事。我把这件事跟我女儿说,我女儿还劝我应该跟苏阿姨一起出去。”
范慧丽一直记得年轻时候的苏敏:爱笑,爱打扮,手特别巧,织什么像什么。后来日子一天天的挫磨,把她记忆中那个心灵手巧的姑娘挫磨成了如今的模样,“也不打扮了,脾气也变急了。”以前范慧丽曾问过苏敏,生活得这么不幸福,为什么不离婚——苏敏回答,“为了孩子”。
同样是曾经为了孩子在婚姻中苦苦坚持,这样的问题,范慧丽再也没有问过苏敏。
“我跟孩子的爸爸很久之前就分开了,但是一直没离婚。孩子小时候,觉得总是能给孩子完整的家。孩子长大了,又怕单亲家庭会影响孩子找对象,前几年我闺女也结婚了,稳定了,我跟孩子爸爸才办了离婚手续。”范慧丽说,“我们这个年代的人,一辈子都为了父母,为了家庭,为了孩子。现在年纪大了没什么牵挂了,也没多少约束了,为自己活一回又怎么了?为什么还非得介意别人的眼光?”
走过人生的艰难岁月,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打下一片事业,范慧丽觉得“完成任务”后,“终于能够为自己而活”。
“如今人生过半,高兴的日子,是活一天赚一天。她愿意开车,就一直开吧。”
不论网络和现实之间如何割裂,苏敏的脚步没有停歇——视频里,她开始化妆,笑着和网友聊着天气,聊着帐篷,聊着路上的风景;换了微信新头像,穿着藏服坐在布达拉宫前,笑容阳光,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快乐。
下一站在哪?目的地没有定,但肯定还是在路上。
△自驾游途中的苏敏
记者手记:生活的自由,并非只有离家自驾游
齐鲁晚报·齐鲁壹点 记者郭春雨
苏敏火了。之所以能够引发了网友们的群体激动,不仅是因为苏敏有“娜拉”的反抗意识和出走的孤勇,更因为她实践了“娜拉们”出走的可行性。
传统意义上,苏敏这个年代的女性,多数有着相似的人生轨迹:从不被优待的女孩到按部就班婚姻里的妻子和母亲,再到年长后的奶奶或者外婆。几乎每一个身份都和勤劳、奉献关联,也很容易让人找到自己母亲或者亲人的影子。
她们很多人的人生,重复着一种“定式”,而想打破这种“定式”绝非易事,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忍耐——即便在宣扬男女平等的当代,这种反向的影响也普遍存在着。
在苏敏的粉丝中,绝大多数都是女性。在评论中,她们叹息着自己的婚姻、自己母亲的婚姻,感叹着女性、妻子、母亲身份,那些囿于围城内外、生活细琐中的困兽之苦,似乎在苏敏的“娜拉出逃”中找到了一个出口。
然而,离开家自驾游真的更够给“生活另一种可能?”苏敏走红网络的背后,隐藏着一个情感的共鸣:即“出走”是一种情感的爆发,背后是长期的、隐性的压抑。离家确实能够一时解决这种压抑,但如果这种压抑找不到合理的出口,再次回到现实生活中之后,是否要重复“回家——出走”的循环?
有着同样的成长经历和并不成功的婚姻,记者在采访范慧丽的时候,能够明显感受到和苏敏不同的态度和气场:这是一种对自我价值的认同,一种能够掌控生活的自信。
令人高兴的是,在苏敏走红并提高收入后,这种自信也出现在她的脸上。
生活的自由,并非只有离家自驾游。在创业的过程中,范慧丽找到了自己的自由;苏敏成为“挣钱的娜拉”之后,也找到了自己的自由;更有许许多多的女性,她们在自我价值的不同实现路径中,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自由。性别也好、婚姻也好、生活也好,它们并不可怕,更不需要去“反对”,真正需要寻找的,恰恰是“出口和自由”这一命题。
每个人追寻自由的方式不同,苏敏的经历可借鉴、可复制,但未必会成功。只有真正的认识自己,学会独立的同时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,才是实现自由的唯一路径。
△自驾游途中,苏敏在做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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